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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节(1 / 2)





  尤其是顾平宁,她从知道此事起,就猜测过无数种顾碧琴动手的缘由。

  被威胁,被恐吓,被拿捏住软肋不得已而为之。

  顾平宁想了很多,无一不是顾碧琴有难言之隐,有不得已的苦衷。她从来没想过,顾碧琴是自愿、是主动对她下的手。

  梅氏觉得此事荒诞到了极点,她看着顾碧琴那张熟悉的面孔,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:“你不愿回京,我难道还会强逼你不成?况且你若是偷听,自然知道你哥哥并没有同意送你回京,而是打算让含光回去。”

  顾含光一愣,他完全不知道当年还有这么一出。

  “含光是顾家嫡系的独子,我怎么可能让他独自回京为质,让京城这摊子旋涡生生毁了我顾家唯一的希望?”

  顾碧琴说话的尾音微微颤抖,却硬挺着一口气继续道:“当年那种情况,陛下疑心越来越重,顾家必须有嫡系回京让所有人安心,此事你我心知肚明。”

  “含光是独子,你和哥哥又舍不得一对女儿,拖延下去,最后被迫回京的人会是谁?”

  “是我,是挣扎着好不容易从京城漩涡里逃出来的我!”

  “我不可能再回来的,我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独自一人回京!”

  顾平宁整个人都在发冷。

  这太可笑了!这破理由实在tm太可笑了!

  没有难以启齿的阴谋算计,没有左右为难的大义小情,更没有为国为家的身不由己。

  她的腿,她的一生,她所有的梦想和期许,竟然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缘由被硬生生毁了。

  顾平宁在这一刻,恨不得从未知晓过真相。

  “怎么,你们觉得我懦弱,觉得我狠心,觉得我可笑是吗?”顾碧琴的神色已经有些疯狂,仿佛在她心底被关押了多年的猛兽全部在这一刻释放出来。

  “你们知道一个没有家族撑腰的女子在京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?”

  “我所有的亲人都远在北境,我所受的委屈无一人能诉,我把所有的血泪都咽下肚,还要在家书上说一切都好。”

  “因为我知道,行军作战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分心。我也知道,纵然我在家书里字字泣血,我的父兄也鞭长莫及,护不得我安稳。”

  顾碧琴一把甩开梅氏握在她肩膀上的手,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小腹处一抽一抽的痛感,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。

  “你们知道吗?当年陛下已经派人来府上露了口风,要娶我为后。”顾碧琴惨然一笑,“然后第二天,我就被下了药,差点被一个低贱的奴仆污了清白。”

  “是胡二救了我。可是那药太厉害,我没想到仅仅这么一次,我就有了身孕。”

  “那时我害怕的不得了,京城的流言蜚语逼得我差点自尽。我孤身一人,没有底气,也没有依仗,我找不出幕后的凶手,也堵不住这风言风语。而我的家人呢,他们在千里之外的北境,一封书信就要走上两月有余。”

  “胡二说要退了已经定亲的表妹娶我,我同意了。但你们知道胡家的那个老太婆是怎么日日磋磨我的吗?知道他的那位好表妹,是怎么拿着未婚先孕的话头逼得我几乎想一头撞死了之的吗?”

  顾碧琴的眼神一一扫过几乎算是她陪伴长大的三兄妹,用手死死地按着小腹,继续开口道:“我没有人撑腰,也没有娘家可回。我最恨的时候,就会想我要是死在这里,或许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,这么一想,我就不想死了,想要继续忍着活下去。”

  “忍到有一天,我终于用尽手段脱身出来。我到了北境,有哥哥的北境。纵然那里战火不断,可是我终于过了几年松快正常的日子。”

  “所以啊,我绝不能忍受,绝不能忍受再回到那样一滩泥沼挣脱不得的阴暗日子里。”

  作者有话说:这一章没把姑姑的事情掰扯完,下一章会继续~

  关于姑姑这个人,有点想单独插一章姑姑视角的番外,不知道大家吃不吃这一种~

  第68章

  厅内一时无声。

  顾平宁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,就仿佛她的心被刀凿了个口子,冬天最凌厉的寒风拼命灌进去,将她流动的血液和跳动的心脏,统统冻成了冰块。

  顾含光最先受不了,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着一个字一个字质问道:“你当初受不了,难道阿宁就受得了吗?”顾含光忍不住低吼出声,“阿宁当年才十岁,她才十岁啊!”

  如果说顾碧琴一个成年人都承受不了波云诡谲的京城生活,那断腿归京、年仅十岁的顾平宁呢?

  顾含光只要一想到这里,就感觉整个心都被揪起来。

  阿宁还那么小,她刚被告知自己将一辈子不能站起来,那时的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回到京城,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,她到底经历了怎样风波、忍受了多少磨难,才最终变成今天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?

  顾碧琴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句质问,她避开顾含光的眼神,声音颤抖,却足够厅中的众人听清:“总要有人回京,那个人不能是我。我当时太害怕了,害怕到只要一想到独自归京,就整宿整宿全是噩梦。我没有想害阿宁,我只是为了,为了……”

  为了自保。

  顾平宁在心中替她补完了这一句,却忍不住回想起当年自己刚刚回京的时候。

  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啊,孤零零只有她一人。她曾无数次梦到自己被摔下马的那个场景,梦到疾行的军马生生踩上她的双腿,梦到她哭着求救,却始终只有自己。

  她不知道在梦中被惊醒过多少次,然后呆呆地看着床幔等一个天亮。

  如果是她的敌人,或者是一个陌生人,顾平宁甚至觉得,只要不是她的亲人,她都能够接受任何荒诞的、可笑的、恶意的缘由。

  可是那是她的亲姑姑啊,是看着她长大、和她朝夕相处的亲姑姑啊,她怎么能、怎么能在毁了她一辈子后,说她只是因为不想回京?

  “姑姑原先想要动手的对象是我对不对?”顾平玉的声音里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哭腔,“七星草放在给我的平安符里,是我,是我任性,非闹着换平安符才让阿姐遭了罪对不对?”

  “阿玉别瞎想。”顾平宁忍不住开了口,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顾碧琴,勉强维持着冷静的语调,“姑姑根本就无所谓坠马的是我还是阿玉对不对?你知道阿玉一向喜欢红色,当时为什么偏偏给了她一个白色的装着七星草的平安符?是因为你,想给自己留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。”

  顾平玉望过来的眼神里全是疑惑,似乎依旧没听明白为何要多此一举。

  顾平宁却觉得脑子越来越清晰。

  如果不将顾碧琴看作亲姑姑,只单纯从她善于站在自己立场上为自己开脱的性格来分析的话,顾碧琴这一番操作并不难理解。

  “我猜猜,我出事后趴在姑姑怀里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,姑姑在想什么?”顾平宁的语气终于带上了讥讽,“你是不是在想,那个装着七星草的平安符不是我递给她的,我给过她机会的,是阿宁她命不好,她命该如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