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了, 白天雪后初晴的光明被夜幕彻底覆盖, 山谷中的气温瞬间下降了十几度，薇安驾驶着军用越野车驶向夜色尽头, 车窗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。

  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, 薇安把车停在了一山坡上。此处前方五百米，就是当初去405科研站的小分队经过的那个森林。徒步穿越森林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登山入口。

  那是一座海拔1000米左右，地理位置上属于喀尔巴阡山脉、实际却没有名字的无名山峰，是第九安全区以外海拔最高的地方。林舒乔在副驾驶座上长长睡了一觉，醒来后，远处影影绰绰的白色雪山，好像已经近在咫尺。

  薇安亦是握着方向盘，远远望着那片朦胧的山顶, 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。

  “薇安，”林舒乔轻声唤她，“你真的只是，带我来爬山看日出的么？”

  薇安转过头, 唇角一丝柔软的笑，将方才的失神化解得不着痕迹：“不然呢？”

  林舒乔停住遐想, 她心里隐隐约约感到薇安这次带她出来，应该不是徒步散心这么简单，但她又猜不到别的缘由。索性不想了, 如果会遇到什么, 静静等待就是了。

  “就是这里了。宝贝, 我们休息一会儿。”薇安给车熄了火，推开车门走了下去。

  她打开后备箱车门，从两人随行的包裹里找出了不少压缩食材，然后又翻出了一个圆形的黑色支架。林舒乔也下车查看，绕到车尾以后发现薇安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面，她摆好支架，又放好了炭盒和烤网，用打火机点燃了某种特质的引燃蜡……

  林舒乔吃惊不小，她没想到这趟出来，薇安还带了一个野外便携式烤架。整个烤架直径不过四十厘米，看起来像军方特质的野外装备。

  停车的这片山坡积雪已经化了，草滩仍有残留的冰霜结晶。万籁俱寂的深夜幽谷里，一簇微弱的蓝色火苗就这样燃了起来。

  薇安兴致勃勃地摆弄着食材，她把压缩罐头里的肉都倒出来烘烤，连调料瓶都准备好了，时不时洒上一把。

  薇安闲适地坐在地上，叫住她：“别愣着了，过来帮我翻个面。”

  林舒乔走到她身边，和薇安一起席地而坐，面对着烤架。她用一次性餐具拨动着肉块，肉块在烤网上滚了几个面，很快泛红飘香，发出滋滋诱人的声响。林舒乔笑着说道：“你早点告诉我，我去买点烤翅肉串什么的。哦不对，”她又想起了什么，无奈地耸了耸肩。“安全区的肉已经断供了。”

  薇安继续翻烤着食物：“这个烤架就是车里配的，我想着罐头太冷了，对你的肠胃不好。我们行军执行任务的时候，士兵连压缩食物都顾不上吃，更别说烧烤了。”

  “反正我们晚上也无聊，吃点东西睡一觉再上山。”

  林舒乔唇角的笑意动人：“还是你想得周到。”

  薇安抬眸看了她一眼，眼底的爱意缓缓荡开：“还有更周到的……”

  她起身又回车里翻找，从后备箱底部掏出一捆红衫木木条、和若干易燃的干草捧在怀里，然后她在烤架旁边又寻了个位置，将木条一根根支成堆，最后用打火机把底部的干草堆点着，火光冲天而起。

  这一堆篝火，瞬间照亮着半个小山坡。薇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，露出一丝非常满意的笑：“这样就不冷了。”

  林舒乔怔怔看着她，只觉眼前的一切美好到令人恍惚。她们像是一对艰难流亡的伴侣，又像一对毫无畏惧闯荡四野的旅人，围着一簇火光相依取暖，永远不离不弃。

  林舒乔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，待薇安坐定了，她便靠在了她的肩膀，闭上眼呢喃道：“我不冷，你们这套作战服很保暖。”

  两人很快把烤肉都吃完了，静静围坐在篝火旁仰望漫天星空，温暖的火光在她们脸上跳动。

  远处传来空灵的鸟鸣，还有若有似无的野兽吼声，丛林之中始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，不知道是不是感染者在附近活动。

  因为和薇安在一起，林舒乔竟然一丝畏惧也没有。她眺望着远处，思绪也跟着飘回了很久以前，打开了话茬。

  “当年感染爆发以后，我去参加紧急求生训练，背着一身装备日行千里，爬过险峻的山，走过泥泞的沼泽。身上只有一把步.枪，没有吃的，要用这把枪自己去狩猎，如果不能把东西烤熟，就得生着吃。”

  薇安点了点头，目光渐渐沉重：“现实往往比训练更艰难，这里方圆几百里的动物、植物和水源都被污染了，情况比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更加严重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。”林舒乔喃喃道：“如果有一天灾难结束了，我想和你一起，去好多好多地方。”

  林舒乔抬头看向夜空，澄澈如镜面的星河有了微妙的轮转。东西方向的星空有一条银白色的光带慢慢垂下，灿烂的光芒洒向群山尽头，人类何其渺小，只有宇宙波澜壮阔。

  夜空下，她的侧颜透着奇异的精致朦胧，薇安一直看着她，心念一动：“会有那一天的。”

  林舒乔回眸看向她，忽然捉住了薇安的手，细腻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，她轻轻说道：“薇安，我的家人……我知道你尽力了，不要再为了我冒风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