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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节(1 / 2)





  窗子灌进来的风一吹,书页翻起,她又看到那一句话:

  “知我说法,如筏喻者。”

  后面还有两句:“法尚应舍,何况非法。”

  这是在告诉她割舍吗?

  余飞想这可能是一个迷信。风吹到这页,并不是什么冥冥中的安排,只是因为母亲看这一页看过太多次吧。

  接下来,便是给母亲物色新的墓地。言佩玲这段时间忙着出门谈生意,姨父父子两人在水电站仍脱不开身,拆迁房的相关手续也委托给余飞办理。

  这一奔走又是三四天。

  末了的那天晚上,一家人聚在新房中吃饭。余飞跟言佩玲说,拆迁房的手续办得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多,以前没觉得这些公职部门的办事效率这么高。

  言佩玲告诉她,前月,省里突然空降了一个新省~委书~记,紧接着有一系列的人事变动。y市在省里的经济战略地位很高,所以毫不意外,从市~委书~记到下面发改委、国土局、住建委等一系列要害部门的人都出现了大调动。

  新上任的领导班子雷厉风行,整改得非常厉害,方方面面的政策都有很大变化。市里老旧房屋的拆迁工作一直是个老大难,拆迁房建好了没人住,他们能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解决问题么?

  言佩玲还是抱怨这么多年住惯了独栋的房子,住这火柴盒似的公寓觉得特别憋屈。

  姨父就说,拿了这么高的拆迁款你就别抱怨了,现在谁不是住这种公寓楼呢,你问问婉仪在北京是不是住这种房子?

  余飞说是。她忽的想起白翡丽的姥姥姥爷住的瞻园,那老式的民国风小楼虽然从来没有给她富贵豪华的别墅的感觉,反而老而逼仄,但其实想想,在北京,能有多少人能住进瞻园?

  她也是后来才知道,瞻园历史悠久,是上世纪初留存下来的教师住宅区,新文化运动那一时代知识分子的风骨长存其中。到如今,大多数旧楼已经封存保护,只剩下一些年纪很大、声望很高的老教授、老学者们还住在里面,其中就包括尚、单二老。

  言佩玲又气哼哼地抱怨说,今年上善集团的单子也给得少了,她不得不每天起早贪黑出去和别人点头哈腰谈生意,现在的日子,真是越来越难过了。

  姨父就说,你这个人就是不知足,单子少了就少做点呗,又不是活不下去。

  言佩玲捶胸长叹说我们家怎么摊上两个人男人都这么没上进心,要是有上进心,说不定我这个厂子早就成上善第二了。当年人家那个老总,不就是靠着手里头的几个厂子起家的嘛。

  姨父冷哼一声说要真是上善第二了还有你这个原配什么事。

  言佩玲一下就火起了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有这种坏心思?是不是早就想把我这个黄脸婆一脚踹了啊,啊?

  余飞很冷静地看着言佩玲夫妇拌嘴,她早就习惯了,知道人间柴米油盐的烟火幸福,其实也不过如此,只可惜很多人无福享受。饭吃完,便收拾了一家子的碗筷去厨房洗了。

  晚上余飞去床上躺着,和恕机东一句西一句地拉扯。

  白翡丽这段时间如他之前所说很忙,微信回复很慢。但到了晚上,都还是会给她打一个很长的电话,和她聊聊天。

  余飞问他都忙些什么事情,他说是帮他爸爸打理一些公司的事。

  余飞好奇说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爸爸呀,白翡丽说他爸爸是有事钟无艳,无事夏迎春。

  余飞笑说你爸爸这么坏的呀,那你为什么还帮他。白翡丽说,你不也是吗?

  余飞说我爸爸明明知道会失去一切,还是救了我一条小命啊,做人总是要有恩报恩,有债还债。

  白翡丽沉默了一会,说,我爸爸和你爸爸不一样,他有特别好的一面,又同时特别可憎,我很难形容对他的感觉。但他有事的时候,我不能放下他不管。

  余飞说,你爸爸听起来好像一个特可怜又招人嫌的糟老头子啊。白翡丽便笑了起来。

  余飞挂了电话,又去刷了刷微博。之前关九帮她注册了一个“鸠白风荷”的账号,充了会员,还顺便帮她关注了一大圈鸠白工作室的人,送给她用。

  余飞登录上去,看到一堆未读消息,都是关于弱水和关山千重的,她随便翻了翻,都是各种情感发泄,其中也不乏恶毒的言语攻击,她觉得有点好笑,便不看了。

  到底不是这个圈子的人。

  她至今为止,仍然悬浮其上,对其中的种种无法感同身受。例如小芾蝶她们对弱水究竟是男是女的永无止息的争吵,她觉得毫无意义。

  她扮老生,倪麟扮花旦,许多不熟悉他们的人也会弄混他们的性别。尤其余飞这个名字,多少人以为她是个男生?她也从未去专门说明过。她将舞台与真实的生活分得很开。她觉得钱钟书说得很对,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,何必要去认识那只下蛋的老母鸡?

  所以她觉得白翡丽其实是弱水这件事情,实在不值得这样惊诧。她觉得这就像是一只猫和一只狗在一起了,现在别人告诉这只猫,你的狗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萨摩耶。这只猫同样会无动于衷——那又怎样?那不还是它的狗吗?

  余飞去刷了刷关九的微博,发现关九在评论中回复了一些熟人。

  其中顾流眄问:“这几天关山是消失了?听说都不和你们一起排练了,你之前还答应带我见他的呢。”

  关九回复说:“你就甭凑这个热闹了。关山被那个诅咒人偶吓出了心理阴影,回家休养去了。”

  余飞心想原来是这样么?看来他说那晚上吃安眠药、后面三天不来找她,还抱怨她不在乎他,是被那个人偶吓出毛病来了?看来他之前说怕身后有人还真不是瞎说,除了晕血,看来还怕鬼的。

  她也挺能理解,那人偶确实可怖,要不是她火力壮,那人偶当时又已经倒了,大半夜里见着那鬼玩意儿八成也得吓出病来。白翡丽一个人跑去工作室的时候,估计那人偶还是站着的呢,怕死人了。

  她那个兰庭小师弟,就曾经被其他师兄拿戏班的鬼故事吓得高烧了好几天,最后恕机半真半假地给他做了场“法事”,才把兰庭给哄好了。用恕机的话说,心病还得心药医。

  想到这些,余飞觉得对白翡丽多少有些误解和愧疚。关了灯,躺在床上发了会呆,忽的想起白翡丽的生日马上到了,就是明天。

  这人啥也不说,估计是不想让她有买礼物的压力。他的生日,还是那天买火车票时,她从他身份证号上看出来的。

  余飞觉得,这次她应该主动一些了。

  *

  第二天白天,拆迁房那边又来了消息,让补一堆的材料。余飞办完这些事情,已经快下午四点。她精心打扮了一番,昨晚上在网上订的蛋糕刚刚好送到。这家网上蛋糕店是她精心物色的,口碑非常好,做得好看又好吃。当然,价格也是不一般的高。

  她手头一直很紧,靠着给余清诊所帮工,和给鸠白唱了几首歌的钱过日子。不过其实她除了房租水电也没什么花销,除了早饭自己买,午饭和晚饭都在余清的诊所吃。后来这段时间不在余清的诊所帮忙了,饭菜也有白翡丽带来的食材解决——他每次都带很多,他自己也吃不完。

  前几天她惊喜地发现火车票的六百多退票费自己回到她账户上了,她便一分没花,全拿来在那个网站上订了一个最好的生日蛋糕——六百多块都只能买到0.5磅。

  她知道白翡丽对甜食非常挑剔,吃得也不太多,她觉得这个应该是合适的,主要是心意嘛。